2008年12月31日星期三

回望2008

我相信,2008年,一定會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年份之一。

2008年,自己完成了兩件對自己生命有重大影響的事情:出了一本書,生了一個小孩。 出書,是以前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到了真的看見自己的作品堆在書店裏的時候,還有一種恍若發夢的感覺。不過,最後好像感覺也不過如此,這次出書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個心願,下一步,也許希望能夠往外闖闖吧。

真正令自己興奮的,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小女兒,看着那張乖巧的小臉,自己越來越覺得責任重大。也許是自己有了孩子之後的緣故吧,走在外面,更加注意其他的小孩子,也更加發要教一個好孩子,在如今的年代,尤其在澳門這樣的地方,越來越難。這種壓力和恐懼,越發令自己如履薄冰,很害怕自己成爲一個失職的爸爸,更害怕在孩子面前,自己無力和這個畸形的社會對抗。我知道很難,但自己一定會好好努力。

2008年對我來講,是夾着欣喜和憂慮,信任和懷疑,感動和憤怒,失望和希望的一年。首先,這一年裏,自己對澳門,澳門人,甚至對自己有了不少失落,尤其是對自己,恰如一個朋友所講,我真的不知道是自己本來就是這種人,還是這個社會正在慢慢將自己變成一個自己不想變成的人呢?對此,我毫無頭緒,不過,我會繼續努力,在2009年裏尋找答案。

如果說2008年給自己帶來了什麽最重要的啓示,我想應該是這一點:錢,真的很重要。是的,今年看見身邊很多朋友在做很有意義的事情,但是,財政上的困窘卻讓他們舉步維艱,而自己也有很事情想參與,想做,可惜,財政上的壓力也讓自己無法完全灑脫起來。所以,從現在起,自己會好好努力,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積累更多的財富,可以令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能夠在這個荒謬之城裏發生。

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當然,也更希望自己能夠更努力地做個好人。

寫在2008年的最後一天,且和各位共勉。


2008年12月11日星期四

【斷章寫意】喊冤


“(米芝蓮)評審員以短淺的地方飲食經驗,淩駕於本地人長久的自身經驗,對當地飲食作出論斷。這是一本在國際上最權威的餐飲指南,影響力較地方輿論大得多,故論述權的掠奪,充滿殖民意味,這可說是‘東方主義’的飲食篇。最明顯的例子是澳門——除了一間中菜館,所有得到星級或推薦的食肆都是酒店的餐廳,主廚都是空降的外來者!這樣的評審如何能反映當地的飲食文化……作爲澳門人會有什麽感受呢?但是,在國際上,他們連發聲的機會也沒有。”(摘自:“此時此刻—十九世紀遊客”,劉健威,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六/七日,香港《信報》)

米芝蓮評星事件搞得港澳沸沸揚揚,“鬼佬”口味蓋過“當地”風味,叫屈聲此起彼伏,更有香港專欄作家為受“不公平待遇”的澳門撰文喊冤。但仔細想想,整件事情最吊詭的地方在於:中華美食博大精深,從地道小吃到滿漢全席一應俱全,可我們卻爲什麽沒有一本自己的“米芝蓮指南”?不要說去評法國菜、意大利菜,堪稱擁有天下美食的中國人,爲什麽連一本代表“華人”的美食指南也做不出來?

舉個親身例子——一次在外面用膳,朋友們選來選去,其中一道菜牌上寫“榮獲國家XXX一級榮譽”,我說不如點來試試?經驗豐富的朋友出聲制止:“呢D嘢,唔好信啦!”對呀!米芝蓮指南之所以權威,在於評審過程公平公正,你可以說它不能代表中國人口味(再説,你又何必要求一本法國飲食指南代表中國人的口味?),但你不能說它“評選馬虎”或“弄虛作假”,相反,如果這事放在我們的社會,結果如何很易想象:和評審關係好一些的、有利益連帶的餐廳,自然多幾顆星;有本事有門路“識人”的,又會多幾顆星;再不成有錢“疏通”的,又可以多幾顆星,反正,要弄成滿天星斗一點不難,難的,是獲取人們的信任。

所以,中國人縱然美食遍天下,也弄不出一本名揚天下的《美食指南》來,最後能做的,也不過是爲“鬼佬”對我們的不公平而跳腳喊兩句冤而已。

(“誰的未來”系列,二十三)

2008年12月5日星期五

【斷章寫意】再説叛國者


索忍尼辛被譽爲“俄羅斯的良心”,對華語文學界而言,他作品的流佈和解讀,還有另一重意義……文學為誰而著?文學公共性的關鍵絕不在於配合公共政策和主流聲音,而是其文學藝術道德的實踐。這種實踐並非倫理道德是非的判論,反而是對純粹的執著和對真實理念的尋求。索忍尼辛和同時代異議者作家的時代意義也許亦如是,他們從政治混沌中廓清出純粹、從集體中建構出個人、從批判中踐行出真實。(摘自:“逝去的異議者文學——索忍尼辛與中國”,2008年10月5日香港《明報》)


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早年因在私人信中對斯大林“不敬”被捕,勞改八年後再送到坦偏遠山村流放三年。赫魯曉夫上臺後,蘇聯的社會環境開始松動,1962年,索忍尼辛的中篇小說《伊凡·傑尼索維奇的一天》在《新世界》刊出,迅即帶來巨大聲譽,“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的光環紛紛落在他頭上。然而,隨著赫魯曉夫倒臺,索忍尼辛的手稿被沒收、所有作品被禁,不識相的索忍尼辛居然還發表公開信,要求“取消對文藝創作的一切公開和秘密的檢查制度”,認爲“作家和藝術家有能力做得更多——粉碎謊言。”結果被當局指責是“叛國者”而驅逐出境。


一轉眼,昔日蘇聯土崩瓦解,政治舞臺上“你方唱罷我登場”。2007年,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總統令,將該國人文領域最高成就獎“俄羅斯國家獎”授予索忍尼辛。頒獎禮後,總統更親自拜訪這位因年紀老邁而無法領獎的作家。普京說:“我想特別感謝您為俄羅斯所做的貢獻,您對自己的觀點從不動搖,並且終生遵循。”説得真好,索忍尼辛的起伏一生,的確讓我們見證混沌政治漩渦的荒誕和可笑,一時“叛國者”一時“國家良心”的榮辱交替之下,我們看見作家始終一笑置之,因爲,他真正堅守和忠於的,是自己心中那片超越政治權爭的國土——恰如瑞典皇家文學院為他頒發諾貝爾文學獎時提到的:“俄羅斯的苦難使他的作品充滿咄咄逼人的力量。在這些雄壯叙事詩中,中心人物是不可征服的俄羅斯母親。”


(“誰的未來”系列,二十二)

2008年11月26日星期三

“小說面面觀”講座



由澳門基金會、澳門筆會、澳門日報出版社合辦“澳門中篇小說徵稿”活動已於上月十日公佈結果,六部得奬小說分別為鄧曉炯《迷魂》、梁淑淇《小心愛》、李宇樑《上帝之眼》、寂然《救命》、初歌今《蓮花之後》、太皮《愛比死更冷》,澳門日報出版社將於本周六(廿九日)下午四時假澳門文化廣場舉行上述六本小說的新書發佈活動,並由其中四位得奬作者寂然、梁淑淇、鄧曉炯、太皮主講“小說面面觀”講座,與讀者分享創作心得。


是次出版的六部小說各有可觀,鄧曉炯融合歷史題材與科學幻想,梁淑淇思考命運與眞心相愛,李宇樑書寫靈異而反映現實,寂然鋪張震撼案件而寫出小城當下的驚心狀況,初歌今以橫跨珠澳的愛情故事揭示移民城市的衆生相,太皮寫年輕人的愛慾與輕狂,這些澳門人講述澳門故事的作品,以不同的面向展示澳門小說的魅力,並且在不同程度上為澳門小說開拓出嶄新的題材和叙事風格。澳門日報出版社在“澳門中篇小說徵稿”活動公佈結果的一個月內即投入新書的製作,務求把澳門文學的最新成果讓讀者先睹為快。


“小說面面觀”的四位主講者皆為澳門小說的中堅好手,寂然是本澳富創新精神及寫作技巧多變的小說家,曾出版小說《月黑風高》、《撫摸》等,其小說多次獲評論家撰寫專題論文,亦曾被改編為舞台劇及錄像短片;梁淑淇曾多次獲得澳門文學奬的小說奬項,獲中國“盤房杯”優秀小說奬,她曾與寂然出版小說合集《雙十年華》;鄧曉炯是小說家和劇作家,他曾獲澳門文學奬小說組冠軍,今年他創作的兒童劇《魔法寳石》在本澳公演,大受歡迎;太皮是本澳新秀小說家,他的長篇小說《草之狗》曾在本報連載,《愛比死更冷》是他近年的力作。


“小說面面觀”講座由澳門作家黃文輝主持,四位講者將詳述今次新作的創作歷程,分享小說創作的經驗,並與參與者互動交流,歡迎讀者及文學愛好者參加。出席者將獲贈一套三款的六本小說書籤;講座後即場售書簽名,以七折優惠饗讀者。


時間:11月29日(周六)

下午4:00

地點:文化廣場展覽廳

主持:黃文輝

2008年11月20日星期四

【斷章寫意】No! We Can’t.

美國是一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國家,對於這一點如果還有任何人心存懷疑、對民主的力量還表示疑慮的話,今晚就是對這一問題的最好回答。”(摘譯自奧巴馬勝出總統大選當晚之演講詞,http://www.barackobama.com/ )

“I am asking you to believe, Not just in my ability to bring about real change in Washington…I am asking you to believe in yours.” 這話,真讓人聽了蕩氣回腸、永誌不忘。美國的選舉機器全力開動起來,的確讓人心潮澎湃。難怪《白宮群英》(The West Wing)能吸引香港前特首董建華追看、甚至連英國首相也要向劇本主筆討教治國之道,而又有幾個女孩子能不被那個文筆犀利、風度翩翩的Sam迷倒……這不就是最好的“國家行銷”?

戲劇是生活的鏡子,雖是虛構,也總要有點現實基礎,否則,我們將澳門拍入電視,也來激蕩人心一次,讓編劇寫咱官員在民衆前慷慨激昂、振臂高呼“Yes! We can.”你信呀?《白宮群英》有市場,就因它令人覺得“真實”,靚仔Sam的現實版,不就是奧巴馬身邊的首席文膽——費夫洛(Jon Favreau)?這毛頭小子夠膽自薦為寫了兩本暢銷書的奧巴馬擔任“寫作指導”,而更難得的,是奧巴馬唯才是用,讓這個流連華府網吧的二十六歲後生仔盡展寫作才華,成爲新任美國總統的得力筆杆。這本身不就是個“nothing is impossible”的美國夢?

來,聽聽這段:“今晚,就讓我們捫心自問——如果我們的孩子看得見下一個世紀;如果我的女兒也能像安·尼克森·庫伯一樣幸運地活到一百零六歲,那麼他們將會看到怎樣的變化?我們又會取得怎樣的進步?對我們來說,現在正是為這些疑問找出答案的機會。這是我們的時刻,這是我們的時代……我們呼吸與共、我們充滿希望,當我們面對譏笑、懷疑以及別人對我們說我們不行的時候,我們將用凝聚人民精神的永恆信條作出回應:是的,我們可以(Yes! We can)!”不是我滅自己人志氣,在演講這回事上,中文真的輸了英文九萬條街——你有冇聽過真正讓人激動和回味不已的中文演講?我們政商名流的嘴巴一張張沉悶乏味,那些“光榮、偉大、正確”的陳腔濫調,只能聽得我們窩着火在心裏說:“No! We can’t.”。

(“誰的未來”系列,二十)

2008年11月13日星期四

【斷章寫意】叛國者(III)


愛“國”=愛“政府”,因此批評政府等於不愛國,老先生,您這個填空題填錯了。您可曾仔細推敲過孫先生的老生常談:政府是人民的“公僕”?愛“國”=愛“人民”,愛國要以愛人民——也就是你和我和街頭賣蚵仔煎的老頭——為出發點……我們也常說要愛鄉、愛家;但是可沒人說愛“鄉”就是愛“村幹事”,愛“家”就是愛那個“掌櫃”的,那麽愛“國”怎麽會變成愛“政府”呢?(摘自:“容忍我的火把——與一位告密者的溝通”,《野火集——二十周年紀念版》,龍應台著,時報文化出版,2005年9日)



毫無疑問,這一晚,是屬於奧巴馬的:電視上,一群揮着星條旗的女孩雀躍地高喊:No more Bush!——我相信沒人懷疑這群美國女孩的愛國之心,可她們爲什麽會(而且可以)不愛自己國家的總統?甚至決定用自己的一票把這總統(以及他領導的政府、代表的政黨)趕下臺去?當大家談論“愛國”話題的時候,以上場景,真是一道要細想慢答的思考題。

講起“叛國者”袁崇煥,想起一個對自己影響深遠的人——我的中學歷史老師。袁崇煥的故事,就是他給我們講的,也就在那堂課上,我們開始熱烈討論“叛國”話題——一派同學認爲:國家只是個抽象概念,愛國,就應等於效忠國家的執政代表——崇禎皇帝;另一派卻認爲:崇禎這個昏庸無能的執政者,人民(包括袁崇煥)還有沒有繼續效忠的必要?老師用一連串問題為我們的爭論添加了令人深省的附註:如果你是當年納粹德國的國民,看見國家機器正在毫不留情地滅絕猶太人;如果你是當年身在南京的日本國民,見到國家軍隊正在瘋狂屠殺幾十萬手無寸鐵的中國百姓,作爲一個忠心愛國的國民,你會如何效忠?又向誰效忠?

不知當年那位循循善誘的歷史老師如今安在何方,但我真的對他滿懷感激:是他令一個十四嵗的小男孩開始思考“國家”、“政府”、“人民”的不同概念,也開始思考“忠誠”兩字的真正意義;是他令一個十四嵗的小男孩明白,原來,超越國家、種族、宗教之外,還有更珍貴的、值得全人類用鮮血和生命共同守護的普世價值——人道、自由和正義。

(“誰的未來”系列,十九)

【斷章寫意】叛國者(II)

袁崇煥



許多人都會盲目相信別人告訴他的話,假如你真的想成功,千萬千萬不能隨意聽信別人的話。親自檢視每一件事,用你的眼睛驗證每一件事。美國名將巴頓將軍說:“當每個人的想法一致時,就表示根本沒有人在用大腦。”(摘自:《投資大師羅傑斯給寶貝女兒的12封信:成功的人生,成功的投資》,Jim Rogers著,洪蘭譯,遠流出版,2008年9月)


後人研究袁崇煥冤案,常把責任歸咎在昏庸專斷的崇禎皇帝和他身邊那批弄權的宦官身上。其雖中矣,卻非盡然。其實,京城那群偏聽偏信的百姓,才是“功不可沒”的幕後幫兇——袁崇煥飛馳千里拱衛京城,閹黨趁機編造“崇煥要逼明朝簽訂城下之盟”的謠言,在城中不明就裏又不求甚解的老百姓推波助瀾之下,謠言迅速傳遍京師,亦傳到多疑的崇禎耳裏,為袁的“叛國罪”又增“鐵證”。而所謂“學術界”也眼盲耳聾、稀里糊塗,“明之士夫,明之清議,竟無有恕崇煥者。”亡國在即的大明都城裏,人們就這麽認定自己有份除去禍國殃民的“叛國者”,一個個爲之人心大快,史載,處決袁崇煥時,“京師百姓爭買其肉,頃刻立盡。開膛出五臟,百姓群起搶之,得其一節者,和燒酒生噬,血流齒頰間,猶唾地駡不已”。那些道聽途説的老百姓和士大夫只知盲目高呼“皇上英明”,卻從沒想過應探知真相,更沒發現自己正變成閹黨利用的工具。今天,我們把賬全算在崇禎和宦官頭上,實在有欠公允——就算當年來一次真正民主的“全民公審”,我看,袁崇煥恐怕還是難免一死。

日月如今換新天,道理卻始終不變:就“維護國家安全”事宜立法——不管古今中外、不論哪朝哪代——當然必要,維護人民的安定與安全、國家的獨立和完整,是每個國民的法律責任和道德義務。但與此同時,我們也千萬不要忘記袁崇煥用生命留給後人的教訓:今後,我們這些小民百姓如何確定不會被有心作惡的奸臣壞人蒙蔽雙眼、把愛國護民的好人當“叛國者”送上刑場?而當我們自以爲義正詞嚴地痛斥“叛國者”的時候,又如何確定自己不是當年那些“血流齒頰間,猶唾地駡不已”的糊塗百姓中的一員?

(“誰的未來”系列,十八)

2008年10月31日星期五

【斷章寫意】叛國者(I)

叛國者(I)

在(九一一)這樣集體激情的時刻,說這樣‘不愛國’的話,蘇珊‧桑塔馬上被指責為標準的‘叛徒’……成爲‘叛徒’,桑塔所做的不過是堅持一種不媚俗、不討好主流民意的坦誠而已,在專制結構裏,坦誠是勇氣;在民主體制裏,坦誠不只是勇氣,還是智慧。”(摘自:“不愛國的蘇珊”,《龍應台的香港筆記@沙灣徑25號》,龍應台著,天地圖書,2006年11月)


紐約出生的Susan Sontag被譽爲“女性知識分子的典範”、“美國最聰明的女人”,身爲美國人,她卻不齒美國的“橫行霸道”,撰文抨擊,毫不留情,因此被不少美國人視爲“叛國者”。今天,我們討論“叛國”話題,除了蘇珊這被視作“叛國者”的公共知識分子,我實在無法不想起另一位“叛國者”:袁崇煥。

明末名將袁崇煥,寧遠一役以不足兩萬軍民的孤城擊敗率十萬精兵來犯的努爾哈赤、寧錦一戰中為明朝贏得一場在明清興亡史上極爲重要的爭局……這麽一位忠心護國大將軍,最後卻死在“裏通外國”的“叛國罪”名下!細閱歷史,我發現大廈將傾的大明朝不缺嚴懲叛國者的法律:袁崇煥被定罪後,“家屬十六嵗以上處斬,十五嵗以下為奴,妻妾子女兄弟流放二千里外”,至於“叛國者”自己,被處“市磔”之刑——身上的肉被一小片一小片割下來——“皮骨已盡,心肺之間,叫聲不絕,半日而止。”令人感到諷刺的是:正是對“叛國者”如斯嚴厲的懲罰,幫助了揮兵來襲的大清敵軍,也熄滅了為明朝力挽狂瀾的最後希望。

社稷已傾,錯殺袁崇煥的崇禎終於決定“高官問責”——自縊於景山。就在去冠掉冕、披髮跣足之際,這位落魄皇帝說了這麽一段話:“朕涼德邈躬,上干天咎,然皆諸臣誤朕。”唉!可惜呀可惜,“朕即天下”的他,到死也沒有弄明白問題的關鍵所在:沒有公平、公正、具公信力的制度,沒有專業、無私、敢言敢爭的執法者與監督者,哪怕具備再嚴厲苛刻的法律、哪怕擁有再肝膽相照的忠臣,也注定無力回天。只不過,這些道理今日聽在我們這些“做緊大人嘢”的澳門“細路仔”耳裏,可會激起内心的一絲沉思與反省?

(“誰的未來”系列,十七)

2008年10月17日星期五

【小説】(一題多寫之) 報復



報 復

(荒誕都市極短篇系列)



今天是他的假期,難得的一天假期。

能夠離開那張令人厭惡的辦公桌、不用走進那幢令人壓抑的辦公樓,一想起這些,他就無法抑制内心的興奮。

他從床上下地,站直身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外面,金黃耀眼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間鑽了進來,曬在他身上,令他感覺到一陣溫軟的熱力。他向前躍了一步,一把拉開厚厚的窗簾,燦爛的陽光像洪水般佔據了他的臥室。他開心地笑了起來,用力呼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氣——換了平時,也許自己正在垂頭喪氣地準備出門上班吧?

當然,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他的假期,難得的一天假期。

他得意地哼起不知名的小曲,準備好好開始享受這難得的一天假期。節目,其實早就準備好了。他拿起電話,撥打起來。很快,對面接通了。“你好!”對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像一枚突然引爆的炸彈,一輪嘴地盡情發洩着對這個城市的不滿,言辭尖酸,語氣刻薄。甚至連電話對面的幾個主持人也不知所措起來——這是城裏一個有名的時事評論節目,幾個主持人嘗試緩和他的激烈語氣,不過顯然並不奏效,最後,在大氣電波裏一片毫無交集的混亂之下,他被幾個主持人掛了綫。

這令他十分不滿,他餘怒未消地咒駡着那幾個自以爲是的主持,然後,他打開電腦,匿名登入一個有名的本地網絡論壇,在那裏繼續剛才沒能暢快發洩的不滿,用盡各種刻薄挖苦的手段。關上電腦之後,他覺得心情舒坦了不少,嗯,該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梳洗穿戴完畢,他走出了門口。清晨的太陽剛剛露頭,陽光煦軟柔和,不過,在這令人討厭的炎熱盛夏,相信這局面維持不了多久。樓下的茶餐廳是他喜歡去的,不過,可能是近年生意不好做—客人越來越多,夥計卻越來越少、以前和和氣氣的老闆變得越來越不耐煩,整天一臉眉頭緊鎖的樣子,樓面夥計喜歡和人客聊個不亦樂乎的場面今天也不復見。

他挑了一個安靜的位置坐下,點了最喜歡的奶茶和奶油多士。旁邊,兩個客人在大聲地爭論着什麽,他側起耳朵聽了一會,也大聲地加入了戰團,三個人爭得面紅耳赤,直到老闆走出來制止,怕這幾個人把客人都嚇跑。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點的東西還沒有來,趕緊催促一番,那個明顯生手的夥計沖過來,把手上端來的東西放在他面前。

“喂!”他勃然發怒,大聲投訴,“我要的是奶油多,不是公仔面!”

那個樣子不過十七八嵗、可能是剛剛來做暑期工的年輕人一臉不屑。老闆走了過來,“哦!肯定是廚房又搞錯了!”老闆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好像沒有立刻出手更換的意思,他當然知道老闆的潛臺詞。唉!算吧!反正自己也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他嘟囔着,接過那碗不約而至的公仔面,胡亂地吃完。原本轉好的心情又惡劣起來,他覺得體内四處一股股無名怒火正在集結聚合、四處亂竄,不知道哪裏可以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匆匆付了賬,他心煩意亂地推開餐廳大門,走上大街。

“喂!”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叫喊。他轉身,是一個推銷電話卡的職員。他想擺手打發走對方,對方卻相當熟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愣了一愣。

“是我呀!”對方跨近一步,“中學同學……記得?”

他恍然大悟,點起頭來。

“怎樣?好久不見,你現在哪裏高就?”對方問。

他報了一個機構的名字,對方臉上明顯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你的運氣真不錯。在那裏工作,人工和福利都很好吧!”

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其實,你在那裏上班,是做些什麽呢?”好奇的對方,問題沒完沒了。

他匆匆敷衍了幾句,開始覺得有些厭煩—他可不想現在來談論自己的工作,這個難得的一天假期,眼下已經給搞的夠糟糕的了。

“什麽?”對方卻不太識相,仍然雞啄不斷,“啊呀!原來你專門負責處理公衆投訴的呀?那不是很煩?打電話來投訴的那些人,一定都很令人討厭吧?”對方想恭維他幾句,不過卻沒發現正令事情變得更糟,“不過也好,這份工也不錯!坐在那裏聽電話就行。”

不知怎的,這話突然激起了他内心那股壓抑良久的無名之火。他突然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打來吵吵鬧鬧的陌生人、想起了每天被電話另一頭不知名的聲音揶揄咒駡的自己、想起了那個一味做縮頭烏龜的部門主管,還有,那份該死的工作!那種該死的生活!這一刻,那些他努力想抛諸腦後的記憶突然湧回腦海,激起了他充滿仇恨的報復之心!

那些從這個社會四方八面聚焦到他身上的怨氣,他也要吐回這個該死的世界去。想到這裡,他冷冷盯了對方一眼,默默在内心記下了那個久未謀面的中學同學胸前名牌的員工編號。好!一回家,就先寫封投訴信給他的公司,投訴他什麽好呢?對,就說他工作的時候和熟人聊天,肯定會招來他公司的指責,説不定還會被扣獎金呢!一想到對方被訓斥時垂頭喪氣的模樣,他的内心竟然莫名其妙地舒坦了起來。

中午已至,剛才還煦暖溫和的陽光,現在卻已換上了另一幅嘴臉:毒辣辣的太陽,狠狠向這擠迫小城肆意發洩着熱力,似乎正在進行着另一場蓄謀良久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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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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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陣子實在忙得不可開交,但看見寂然在facebook上文學群組提出一題多寫的計劃,還是很興奮地參加了。在上班途中的車程裏構思了“報復”這個主題,以及大綱,當晚回家後用了一個多小時寫完了第一稿。這麽投入,是因爲,從高中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過這種“吾道不孤”的感覺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各自埋頭創作,然後互相交換作品和心得。在澳門,告訴人家自己喜歡讀書已經是一件很異相的事情,還說自己喜歡寫小説,恐怕更加說不出口。寫小説,搞創作,是一條孤單的道路,一個人的瑟縮之旅常常讓你想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不再起身,不再走上那條看不見盡頭的去路。所倖,間中看見身邊掠過的身影,還有溫暖的笑臉和有時伸過來拉你一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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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題其他小説請見:(這裡

2008年10月3日星期五

(斷章寫意)給未來孩子的信

給未來孩子的信

“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餓極了他們會把你吃掉。”(摘自中國失明歌手周雲蓬個人專輯《中國孩子》内單曲“中國孩子”歌詞,2007年4月)



親愛的孩子們:

哎呀!我真的是老糊塗了,你看,我怎麽還叫你們“孩子”呢?我知道,你們早就已經長大、早就在這社會各個角落佔據了或重要或不重要的位置。我還知道,這麽多年來,你們一直在内心裏恨我們,痛恨我們這一代從來不思考未來(也就是你們的現在)的先輩。我知道,在你們生活的年代,無毒的空氣和清潔的食水都已是需要進口的稀缺資源,我知道,你們要付出每月薪水的一大半來購買可以放心享用的外國進口食品和藥品。我知道,從小到大,你們因爲食用了太多基因改造和化學污染的東西,以至一個個百病纏身、蒼老早衰。我知道,在你們生活的年代,“中國製造”已成了全球避之則吉的標誌,我知道,你們要付出多麽艱辛的努力,才可以重新拼湊起被我們這一代砸得稀爛的“中國”兩字……

是的,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

此刻我寫這封信,並不是來道歉的。因爲,我知道,你們早就已經草擬並通過了法律,規定所有年紀老邁的人都會被驅趕離開中國的土地。如今中國土地上的資源已經極度稀缺,不要說我們,就連你們年輕人自己也不夠用。所以,趕走風燭殘年的老家伙,實在是無可挑剔的決定(其實,不怕告訴你們,在我們的年代,我們對待自己社會的老年人的做法,也差不多。所以,真的,我不怪你們)。

這封信,與其說寫給你們,倒不如說是我寫給自己。我想對自己說:如果—僅僅只是如果—我可以回到自己還年輕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做一個只會袖手旁觀的年輕人、我一定不會做一個只曉得沉默不語的年輕人、我一定不會做一個只懂得逃避和忘記的年輕人。可惜,正是因爲當初自己什麽也沒有做,所以,現在除了後悔,自己已經什麽也做不了。

再見,我的孩子們。

一個悔恨不已的年邁老人
寫於被趕離中國的“敬老號”太空船4號艙


(“誰的未來”系列,十三)

刊於2008年10月2日《澳門日報》新園地

2008年9月26日星期五

公民力量,全賴有你!

關乎澳門公民社會建設的盛事,請你一定踴躍參與!

以推動建構公民社會為宗旨的本地論政團體“澳門公民力量”將於本星期日(9月28日)下午舉行成立典禮,同時舉辦“澳門.公民社會的視野”論壇,邀請本地及香港的著名學者主講,歡迎有興趣的市民參加。

澳門公民力量的成立典禮暨“澳門.公民社會的視野”論壇,將於本星期日(9月28日)下午三時於澳門理工學院禮堂(高美士街)舉行。大會邀請到香港中文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主任陳健民博士、著名文化評論人梁文道先生、澳門大學社會學系主任郝志東博士任主講嘉賓,並熱烈歡迎所有對公民社會建設感興趣的市民參加,與三位主講者共同討論相關的話題。

在論壇上,陳健民將圍繞“如何透過公民社會達致民主社會的理想”這個議題,以世界各地的民主實踐過程為例,探討公民社會可以在當中發揮的影響和作用。梁文道則會以“遲來的解殖和晚生的公民”為題,以具有相類政治經驗的不同社會為例,闡述公民社會催生和建構的方式。來自本地的郝志東則着眼於澳門公民社會的具體建設情況,從澳門時事出發,探討政府的管治得與失,指陳“社會信任”的重要性。澳門公民力量由本澳不同界別的專業人士組成,將以民間論政團體的模式運作,希望在履行公民關心社會時事的責任之餘,推動本澳議政風氣,與公眾一起回應社會議題,思考社會變革方向,審視、建構新的社會價值。該會希望透過推動社會各階層,參與、討論社會事務,承擔公民義務,共同構建公民社會,維護民主法治。

公眾若對本次論壇有任何查詢,可致電28700169與毛小姐聯絡。

2008年9月17日星期三

活動推薦,萬勿錯過

由《新生代》協辦的「Photovoice社會影音院2008圖片展」,於9月16日-10月5日在青少年展覽館展出,9月20日下午3-5點,將舉辦開幕式名分享會,屆時將由黃家龍及駱柱君兩位導師,帶領一班學員介紹他們的攝影作品及分享當中的歷程,雖然年紀輕輕,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攝影培訓後,成品的質素不可忽視,一改多為繁華盛世澳門的主題,是更多令人反思的社會問題。

另一個亦是由《新生代》協辦民署圖書館的「志學講座」系列,會一連四個月每月一次舉行,首場是小脂及太皮主講的「將寫blog變成寫作」,光是看兩位名字就知道非常精彩。

2008年9月2日星期二

爺爺和奶奶



在自己的記憶裏,爺爺和奶奶好像從來就是這麽老。奶奶曾告訴我,小時候的我最喜歡奶奶,經常像只小鴨子一樣跟在後面出出入入,直到有一天,看見奶奶睡覺前拿出假牙浸泡在水杯裏,那下子可把小小年紀的我嚇壞了,之後好一段時間看見奶奶就躲。對於一個幾嵗小孩子來講,看見一個人居然可以把整副牙拿出來,心中的恐懼,的確可想而知。所以,當我長大後看見了爺爺奶奶年輕時的照片,心中真的充滿了好奇:原來爺爺奶奶也曾經有過那麽漂亮、那麽英俊的時光?

爺爺奶奶的年輕日子是怎麽樣的呢?從小到大,他們從來也沒有系統地向我講述過他們的故事,我聽到的、記得的,都是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直到這次到上海去辦理奶奶的後事,從追悼會上宣讀的奶奶的生平、兄妹們的資訊交換,才又窺見了更多的真貌。

原來,奶奶在北京東交民巷出生,畢業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天主教聖心會在上海創設的震旦女子文理學院(Aurora University),爺爺則畢業於聖約翰大學(Saint John's University),一所由美國聖公會二十世初在上海創辦的大學。據説,奶奶的媽媽是皇宮中的宮女,奶奶的爸爸則是當年曾割據一方的軍閥(至於他們之間的故事,就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了)。我知道的一個傳聞,是據説當年爺爺奶奶結婚的照片,還登上過美國的報紙。在中國的那個年代,爺爺是名校裏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奶奶也上過大學、受過良好的教育,當年也該是才女一類的人物,一直與文墨打交道(所以,從家族的經絡來看,自己喜歡文字的基因,應該大部分是來自奶奶的遺傳),爺爺是機電工程方面的專家,據説,新中國早期的電話(手撥號碼盤的那種)就是出自爺爺當年工作的工廠,而身為工程師的爺爺,也許就正是其中的主要人物吧?我記得,小時候,還沒有見過電話的我,最喜歡玩的,是爺爺辦公桌上那個電話撥號盤,雖然只有拆下來的一個號碼盤,但用手指撥弄聽它發出的聲音,真的讓我樂此不彼。那個時候,在我眼裏,爺爺是個神通廣大的人,在那個物資匱乏,什麽都很珍貴的年代,左鄰右裏的任何機械或電子的東西壞了,都會拿來給爺爺,而他也幾乎全部都可以修好。

爺爺的機械天分,奶奶的藝術細胞,在他們的後代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我的三叔繼承了爺爺的機械天分,記得小時候,三叔給我做的玩具,是一部小汽車,不但車門能開能關,而且裏面的方向盤也能左右轉動,更奇妙的,是連車輪也會因應方向盤而轉向,在那個連布老虎也不多見的年代,這無異於一件頂級的高科技玩具了吧?至於我的爸爸,也是從小就展現出過人的繪畫和設計天賦。等到了我們這一輩,這些基因裏的特質,竟然還在繼續奇妙地在發揮它們的功能:三叔的女兒,現在在通用汽車,成了一個汽車設計的工程師,而我,也沒想過自己會寫起文章,創作起文學作品來。遺傳的基因,真的就是這麽奇妙。

我相信,爺爺和奶奶的身上,真的有很多故事,可自從解放之後,到中國陷入一場又一場的運動(不是sports的那種“運動”),他們被批鬥過,被関進牛棚過,因爲他們的出身,他們的四個兒子,也被扼殺了許多發展機會,所以,對自己的身世背景,他們很少在孫兒輩面前提起。我今天記得的一個片段,是奶奶告訴我,當年讀聖約翰大學的爺爺是個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兒,光是領帶的打法,他也鑽研出十幾種,而那一大堆各式領帶,在解放後,怕出事的奶奶把它們扎成了拖把,快快地銷毀。想一想真是搞笑:當年奶奶用那些名貴領帶扎成的拖把拖地的時候,不知道心裏面在想些什麽?

爺爺和奶奶是終身相守的一對,我記得小時候,爺爺和奶奶之間永遠會說廣東話,我們這些只曉得說上海話的孫兒孫女們在玩耍的時候,聼着他們倆用一種我們聼不懂的話在溝通,好像那是一種只有是他們兩個約定的密碼。現在想起來,兩個出自精英階層的年輕人,經歷中國那個巨變的年代,從天堂到地獄,他們互相憐惜,互相扶持的那一份情誼,我們孫兒輩無從知曉,現在想來,應該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同病相憐吧?前些年,爺爺去世之後,奶奶的情況也急轉直下,這時候,我才體會到在他們之間這份琴瑟合鳴的默契以及悲傷。
我想,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在天上重聚,重新把握這份執字之手,與子皆老的情誼了吧?然而,對於爺爺和奶奶,自己最大的遺憾是沒有盡自己的所能把他們的故事和記憶留下來,據説,在奶奶去世前幾年,她曾經着手撰寫回憶錄,把她的身世寫下來,不過,因爲視力的衰退,以及記憶的流逝,更多的,是她身體的急劇惡化,好像開了個頭之後就不了了之了。我想,自己會嘗試從現在開始聯合兄弟姐妹,叔伯姨嬸們,嘗試將散落的、星點的片斷撮拾起來,不但希望完成奶奶的心願,也為我們這一輩的後代,留下這一段屬於他們的歷史。

2008年9月1日星期一

奶奶,再會。

從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開始,一直到人在上海、一直到靈堂裏的追悼會。自己一直都沒有掉眼淚。沒有流淚,不是因爲自己不傷心,而是因爲自己一直都在目睹着奶奶的衰老,目睹着歲月在一個人身上能造成的最大腐蝕,看着她記憶漸漸消失,看着她變得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軟弱無力……我甚至覺得—如果我相信真的有天國的存在的話—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

然而,當靈柩來到靈堂的地下車庫,當靈柩被移上車,車後門將被關上,我們全體家屬們對着奶奶鞠躬的時候,我擡頭看了看她的棺木,不知怎的,嘴裏突然喃喃吐出了一句上海話—就像無數次在上海離開奶奶家裏的時候說的那句—奶奶,再會。然後,不知道怎的,我的眼淚突然一下子湧了出來,我知道,自己曾無數次說過的這句話—以及它所代表的願望,這一次,已經不再可能實現。

人和人之間要講緣分,而我們與自己的親人之間的緣分,真的不可思議: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男女從認識到結合,然後,他們生下子女,再然後,他們的子女再生下子女,我們,就這樣在奇妙的緣分中被串聯起來。真的,你仔細想一想,人生中這樣的相遇,是怎樣的概率?我們相遇的機會,又是怎樣的渺茫?然而,我們畢竟相遇了,更在對方的生命中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不可替換的位置,可是,我們終於也要分開,就在奶奶棺木蓋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好想、好想再抱一抱她—我在記憶中努力搜尋,長大了之後,自己好像從來還沒有和奶奶擁抱過,就算到了她生命將盡的最後那幾年,我去探訪她的時候,好像也沒有怎麽擁抱過她。

那一個永遠也無法實現的擁抱、那一次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再會,突然讓我醒覺:雖然我們和自己身邊親人有漫長的一生共對,但如果不去好好珍惜,當上天分派給屬於你們的時間結束以後,便再也沒有重新把握的機會了。那一刻,我突然好想擁抱一下所有的身邊人,我的叔叔們、嬸嬸們、堂兄妹們,還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妻子、女兒……好好把握當下,好好珍惜手中所有,多年手執教鞭、喜歡教育我們這些孫兒孫女們的奶奶,在她的生命消失之際,用一種奇異的方式給我們上了最後一課。

謝謝你,奶奶。

奶奶,再會。

只要相信天國,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會的。

2008年8月2日星期六

黑與白




"我真覺得世界沒那麼非黑即白.記得有一次,我在brighton讀書讀到很煩悶,於是周末就去倫敦走走. 在前往火車站的路上,有一大批一大批的人向我迎面走來--他們是從倫敦來brighton的人. 那一刻,我懂了,這世上沒有什麼完美的地方,我們都只在交換著異地的經驗. 於是,我台灣的朋友常去香港,澳門人常去台北,香港人又喜歡來澳門擠....所謂光明世界與黑暗世界,其實不是截然二分的......."(Pan)


展鵬的觀點,其實我完全認同。我覺得,或許是大家表述的方式不一樣。我承認,這個世界沒有那麽非黑即白,而光明世界與黑暗世界,也不是截然二分的。但是,我卻認為“黑”與“白”的判斷,在基本上,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問題在於,黑暗的世界裏面,可能摻雜了白色,而光明世界裏,可能也有幾抹黝黑,整個世界是在動態中不斷變化,黑與白,也在不斷變化。


記得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去臺灣,我還記得,每個人都和顏悅色,有問必答,而且,也是相當耐心和誠懇,因此,自己在心裏便覺得要好好珍惜這個城市,真的,自己會處處禮讓,甚至連到夜市吃東西也會少用幾雙衛生筷子,希望不要給這裡製造太多的垃圾。但是,我記得自己在北京,曾和某景點的管理員大吵了一交,因爲對方的不禮貌和工作馬虎,同樣的事情,在上海,在珠海,都發生過,然而,每一次的事後,自己都很沮喪,不是因爲那些吵架的對象,或是吵架本身,而是因爲發現自己竟然會變成一個“暴怒”的人。我,還是那個我,但在臺灣,自己可以保持溫文爾雅,一次脾氣也沒有發過,但在大陸,自己卻很容易就變成一個動不動就竪起毛的公鷄,令我覺得迷惑和沮喪的,是自己越來越不明白: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光明世界不是絕對的,但就像《無間道》裏的劉德華,從黑暗世界潛伏到光明世界的一個棋子,卻慢慢地心懷對光明的嚮往,像《黑暗之神》的batman,潛伏在黑暗世界的光明使者,卻也發現自己内心的黑暗。黑與白,已經不再世用地理國界,政治黨派,甚至用“人”本身來劃分的了。然而,可悲的是,現實世界裏,光明天使越來越少,像《黑暗之神》裏激發人性醜惡的小丑卻越來越多,有時候,反省自己,發現在自己身上的平和,包容,隨和越來越少,反而不滿,憤怒,痛恨越來越多,這座城市散發出來的負能量越來越多,我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在慢慢改變,而令我憂心忡忡的,是害怕自己正在變成一個内心“黑暗”多過“光明”的“魔鬼”。(雖然,我認爲,如果大家都一定要生活在地獄裏的話,做一個魔鬼會比做一個天使更快樂,哈)


展鵬說的“交換經驗”,我也深有體會,不久前,由朋友來玩,自己負責招待,朋友(内地的)從上車開始就對澳門讚不絕口,汽車對斑馬綫行人的禮讓,馬路上不會聽見不絕于耳的喇叭聲,甚至,他還向發現新大陸一樣告訴我:“你看,澳門的馬路多乾淨,沒有到處一地的垃圾”,然後,他不無羡慕地說,“你生活的這個城市,真好。”那一刻,我的確内心一“突”,覺得其實這個城市也不是那麽差吧?


我想,好與坏,其實來自比較,如果想劃一條絕對的“光明黑暗分界綫”,其實在現實中根本做不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而恰如前述,我鎮正擔心的,是澳門這城市如今散發出來的負能量太多太猛,自己已經漸漸覺得吃不消。我同意,光明世界和黑暗世界不是截然二分的,但我也堅持,光明和黑暗是截然二分的,所謂灰色,也許是光明向黑暗轉變的過渡,當然,也有可能是黑暗向光明轉化的漸變。這個世界是會慢慢變得更光明,還是慢慢變得更黑暗,可以留給大家繼續討論,對於澳門,我是悲觀主義者,縣在唯一的希望,是在大家最終墮落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前,好好享受這片刻的光明。



2008年7月31日星期四

分拆李爾

聽過這麽一個童話故事:一個農夫,住在黑暗王國與光明王國的交界處,他的房子坐落在黑暗王國這一邊,在黑暗王國生活的農夫,每天都要小心謹慎,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於是,他想出了一個好方法:當他受不了了的時候,他就偷偷跳過國界缐,來到光明王國,盡情地大叫大笑大跳,抒發完了,再回到自己在黑暗王國的小屋子裏。

其實,這個“BLOG”也就是我可以跳出去的光明王國。


當你生活在一個像澳門這麽美好,精致,小巧,迷人的地方,你慢慢地會發現它的荒謬,落後,沉悶,可怕。可是,最可悲的,是你想盡了辦法,發現自己也沒有辦法,沒有可能戳破它可怕一面的重重黑幕。於是,我就選擇了網絡世界,把自己不能說的,沒有渠道說的東西“傾倒”在這裡,然後,再Log out,關機,回到自己的黑暗王國裏去。


很可怕?不,我卻不認爲如此。每個人的生活都有無法“發洩”的地方,借用之前和幾個朋友討論的話題,“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種到無處宣洩的困局,到哪裏都一樣。所以,我很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網絡時代,讓我可以不用跑到虛擬的童話世界,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光明王國。


不過,最近,我又找到了一個新的“光明王國”。初為人父的自己,希望在網上的空間留下自己思緒的點點滴滴,可是,這裡好像又不是一個太適合的地方,因爲自己仍希望可以在這裡保持一個匿名的狀態,早前,不慎有一篇文章把這個空間和自己的真實生活拉上了關係,結果搞出了一場軒然大波,令自己幾乎產生了關閉本Blog的打算。所以,以後自己也不會將私人的生活,感想在此公佈。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方法:分拆李爾。


日後,這個Blog會維持運作,包括上載自己的專欄文章,以及社會時事評論,但不過,主要的精力會轉向另外一個新的Blog,那裏,將有我生活的全新動力--自己的一個小baby。


我找到了自己的光明王國,也祝你好運!


再一次,以及千百次地說一句: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在我的光明王國,和我站在一起!




2008年7月25日星期五

對話

今天的澳門,此起彼伏的“諮詢”,“對話”是煞有介事,“公平”“公正”心態遍地都有,“包容”“開放”更加不絕于耳。可是,真正的“和諧”外衣下面,是“你有你講,我有我做”,或者是“有理無理,等我講先”,真正的對話?對不起,撓破頭皮,我也想不起上次聽過的地方曾在哪裏。

世事紛擾,不如歸去。與其自傷肝火,不如心平氣和,看多幾本書,聽多幾首歌。各位老友,小弟現在已是曡埋心水,努力搵錢,但求儘快儲夠錢離開此地。不過,在這座令人失望到絕望的小城裏,偶爾能聽到幾句真正的對話,倒也是意料之外的大大快事,此之快意,且與你共享:

1

寂然 提到...

大哥:我絕對不是樂天派,只因天真過有時也很傻,我覺得大家不去理那個諮詢這件事也會自動運行的,將來出了問題有關方面就會振振有詞說已經提供了諮詢期,為什麼當時你們不表達呢?(香港的一些保育事件是出現過此情況的),因此,我覺得大家不應放過每一個發表的機會,更應爭取時間,盡情表達,各抒己見,大發議論,然後立此存照,有憑有據,等著看一班你的公僕是以民為本還是以什麼為本.我絕對覺得澳門的居民是被置於一個被動的位置,但如果因為人家放你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你就真的自暴自棄不肯主動,那其實也是很自討苦吃的,如果大家連說出自己意見的權利也不好好利用,那其實只會把自己處於一個更無關重要的位置,因此,是不是做主只是一場文字遊戲,澳門人真正需要的是大大聲讓大家知道自己的想法,我們要什麼,我們不要什麼,我們想澳門變成怎樣,我們不想澳門變成怎樣,也許,因為主持其事者未夠盡責,真正要承受後果的澳門人才應該加倍留神,不可示弱.

7/24/2008 06:40:00 上午

2

小脂 提到...

大哥︰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但正因為社會有你這樣的有心人,我更加不憤我們被迫要成了這場戲的配角,到最後卻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當我們整個社會的問責機制如此差的時候,政治人物耍手段玩假諮詢,之後卻無從監管其有否落實,大哥,我們的確是處在一個很悲哀的窘境。在這個處境裡,認真嘛,會被耍;不認真嘛,會被壓。那麼,我們今天要解決的問題,到底是先要去做好一個“概念性”規劃,還是先去爭取一個可問責的機制?如果一個可問責的機制出來了,還愁一個好規劃出不來嗎?

澳門人這幾年急於求變的聲音,難道還小嗎?難道還不夠多嗎?可是,這個政府如何回應呢?澳門政府民望之低,已是人所共知。可為什麼這麼低呢?不就是因為它不能順應民意嗎?不就是因為它言而無信嗎?我們去看看每年的施政報告,裡面的豪言壯語還少嗎?但到底多少項落實了呢?一個只會開空頭支票的政府,它憑什麼讓我去相信這個“諮詢”的實效呢?

大哥,我們的確處於很尷尬的境地。為什麼許多有心人在澳門都覺得悶悶不樂,因為我們這個社會太多利益分贓,太多潛規則,不是有心人的良好願望可以改變得了。我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可能偏激,亦樂見這場諮詢能夠有實效,請有心的朋友努力,只是,我不玩了。

7/24/2008 05:33:00 下午

3

寂然 提到...

大哥:其實第一天看到報主說澳門未來由你做主已不存好感,即係點,政府施政九年未搞好城規現在才交番個波比市民嗎?

我完全明白你的憤怒,但這個諮詢根本涉及下屆政府,下屆政府會點,根本無人知,在此情況下,大家密切留意甚至參與此事,可能是比較有利的,我說可能,因為沒有人知道將來政府順從民意或違背民意的程度,也有朋友認為對這個政府根本不必存有任何希望,那就更應該盡情發表,談談大家如何失望,在哪個問題上我們不想再見到有錯誤發生,甚至應該強烈要求有問責制.我總會覺得,他們欺負我們,是因為我們好欺負,但如何讓自己不受欺負,其實也是每個人自己的責任.我總相信,只要大家都比他們更認真,更勤力,更清醒,他們是不易胡作非為的,問題是,我這樣想是不是太天真?

2008年5月29日星期四

斷章寫義:要記住我愛你

要記住我愛你


搶救人員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是被垮塌下來的房子壓死的。她雙膝跪着,整個上身向前匍匐着,雙手扶着地,支撑着身體,像古人行跪拜禮……在她的身體下面躺着她的孩子,大約有三、四個月大。因為母親身體的庇護,他毫髮未傷。被救出來的時候,還安靜的睡着。包裹小孩的被子裏,塞着一部手機,熒幕上是一條已經寫好了的短信:“親愛的寳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摘自:〈一定要記住我愛你!〉,2008年05月18日,中國新聞網http://www.news.cn/


她很累、也很痛,因為,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好久、好久,她感到雙腿麻木、手臂也又痠又疼,不過,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値得的——女人低下頭,身下的小包袱裏,那張熟睡的、紅卜卜的小臉讓媽媽滿是灰、沙和血跡的臉上綻出一絲笑容。

寳貝,你沒事就好。

可愛的小臉給她帶來太多甜蜜回憶:小生命怎樣在自己體內慢慢生長、自己和丈夫對這個家庭新成員又曾有怎樣的猜想和寄望……但此刻一切都化成一個簡單的願望:堅持!不論怎樣,堅持下去!

女人轉了轉腦袋,沙土簌簌地從頭上往下掉,她發現了幾縷從磚塊和石縫間頑強鑽進來的光,光線很微弱,但畢竟有光,有光,就有希望。她相信,會有人來救自己的、會有人來救寳貝的,但她也明白,在此之前,自己就是孩子最後的保護和依靠。女人抽泣起來,她好想看見寳貝長大,她還有太多話要講給寳貝聽,但她卻開始害怕,害怕可能不會再有開口的機會。她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從褲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輕輕地,生怕驚醒身下的孩子。黑暗中,女人艱難地按動細小的按鍵,“嘟”——墨綠的小屛幕亮了起來,她的手指也哆嗦起來,她實在有太多話要說,可手機的屛幕實在太細、上天給自己的時間也實在太少。此時此刻,千言萬語,在她心裏濃縮成一句。淚流滿面的女人再次望向身子下面熟睡的小臉:親愛的寳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謹此悼念所有在四川地震中遇難的母親們。你們的愛,我們永遠記得。

2008年5月27日星期二

真正的中國人

《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記者跟隨軍機突入汶川,一個叫做牛腦寨的地方,他用鏡頭為我們紀錄下歷史,一篇“讓我潸然淚下的羌族母親”,更用真實的影像告訴我們在現場所發生的一切。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到這裡看看。

在他的文章裏面提到這樣一件事情。5月14號,中國的軍用運輸飛機第一次給汶川空投救援物資,這首批救援物資的着陸點就掉在這個牛腦寨,然而,接到這批急需的,從天而降的物資,受災村民們卻沒有占為己有,而是汗流浹背地走了兩個小時背到山下的縣城交給政府。

這樣的人民,真正讓我感動。我覺得,唯有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中國人,唯有這些人,才是中國的真正脊梁。

(轉載) 爸爸媽媽 別為我們難過


爸爸媽媽 別為我們難過
(獻給5.12中離去的小天使們)

爸爸媽媽,
那是你們嗎?
我聽到了你們的呼喚,
從出生時開始就聽著,
從小寶寶一直聽到我上小學。

當我現在睡著的時候,
好想讓你們來到我的跟前,
給我蓋上裸露的手臂,
幫我找回我跑丟的小鞋。

爸爸媽媽,
我好想你們能親手為我合上雙眼,
讓爸爸再親親我的臉,
讓媽媽再摸我的臉頰一遍。

爸爸,
我身邊還有好多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
你一定要找到他們親人,
帶上漂亮的衣服還有漂亮的鞋。
媽媽,
我們都是好孩子,正在好好的學習。
努力不給你們丟臉。

爸爸媽媽,
我和我的同學還有老師,
靜靜地躺在學校昔日的操場前。
往日的情景又在出現,
我們在這裏跳繩在這裏踢毽,
我們在這裏戴上紅領巾,
在這裏向祖國宣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好多好多的鮮花,
好多好多的嫩臉 。

可是現在我好冷好冷,
爸爸媽媽抱抱我吧 ,
一定要再親親我的臉。

爸爸媽媽,
你們在外打工好遠好遠,
我知道你們好難好難,
我沒有怪你們
把我託付給叔叔,
我沒有怪你們
不在我的跟前。
因為還有爺爺奶奶要養,
你們還要出去掙錢掙好多錢。

爸爸媽媽,
別為我們難過,   
我們跟老師在一起。

爸爸媽媽 ,
別為我們難過,  
以後一定要記得建好我們的家園。

我們只求爸爸媽媽
還有千千萬萬個爸爸媽媽,
在下一個今天
下一個的今天 為我們把氣球放飛一遍。
上面寫著:
我們乖。
我們來過。
我們是天使。

2008年5月22日星期四

斷章寫意:孩子,別怕!


孩子,別怕

災難來襲,父母用身軀保護自己的孩子,他們被死神奪走,卻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孩子,也把一個幼小的生命託付給心懷大愛的我們。災難仍在繼續,生命的接力也在繼續,一個又一個幼小的孩子從廢墟中被托出,卻永遠找不到父母的身影,那份尋找的目光,需要我們用愛來填補。“我想收養一個地震孤兒,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我強烈申請收養地震孤兒!如果可以,我想收養兩名,一男一女。我們符合收養條件,並且收入穩定,家庭教育環境良好”、“我願意收養一位小朋友。看到她們的傷痛,真想把她們抱在懷裏,好好地安慰”……一個個電話急切地打來報社,一份份帖子在網上流傳,救助地震孤兒的呼聲從全國各地響起。那些在廢墟上哭泣的孩子,我們多想為他們拭去淚水,多想遞上一碗熱面,多想為他們披上一條棉被,更想給他們一個溫暖的家!。(摘自“孩子別怕,我們給你一個家。”2008年05月16日《新快报》)


小小的稚臉,寂寞地坐在地上,“爸爸呢?”記者問。“爸爸在貴陽,”小女孩回答。“媽媽呢?”記者再問。“死了。”孩子的語氣平靜和緩,好像在說出一個實在平常不過的答案。這是體育館改建的臨時收容中心,同樣遭遇的單親、甚至雙親俱亡的孩子,還有成千。這電視畫面,我想,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當廢墟被清理、重建之後,我相信,財富、繁華還會重新出現,但對這些孩子來説,失去的至親、撕裂的生活,已永遠無法彌補。然而,天災無情,人間有愛:《新快報》聯合廣東慈善總會發起“認養助養地震孤兒大行動”;中國人壽設立“國壽慈善基金會”向地震中全部的孤兒提供直至十八歲的基本生活保障;陽光文化基金會在全國婦聯的支援下設立“汶川大地震孤兒救助專項基金”協助災區孤兒生活、心理輔導和長期撫養。更多的,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熱心人認養助養地震孤兒……

災難過後,就要面對明天;絕望之後,更應重覓希望。不管用什麽方法,也讓我們都來竭盡所能、對他們說一聲:孩子,別怕!

行動起來!幫幫他們!

(陽光文化基金會、全國婦聯、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

申請領養災區孤兒熱線:0086-10-64656611
(由《京華時報》與搜狐網、中國扶貧基金會聯合發起)

民政部就國內外組織和個人關於安置收養災區兒童問題作出答復

2008年5月19日星期一

沉默的哀悼與紀念

天悲地慟
中國魂傷
謹此 哀悼
2008.05.19 14:28

2008年5月9日星期五

2008年5月3日《明報》:如果你愛國,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如果你愛國,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文﹕梁文道

2008年5月3日《明報》


且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經過一圈奧運火炬的傳送歷程之後,中國的形象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差了呢?如果答案是後者的話,責任又該歸於誰呢?無論火炬傳到那裏,示威就走到那裏,而批評中國的聲音也必定隨後出現在該地的媒體之上;莫非這都是其他人的錯,莫非全世界都要和中國作對了嗎(朝鮮除外,因此內地有一些網民稱讚朝鮮,覺得始終是金正日夠朋友。照此看來,我們還是全面學習朝鮮比較好,起碼社會很「和諧」)?

在一片對外的抗議聲浪之中,是不是也該冷靜問問自己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呢(包括技術上的錯誤)?就以海外華僑和留學生的愛國行動來說吧,假如他們舉的不是五星紅旗,而是奧運的五環旗,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假如淹沒日本長野與韓國首爾的不是一片紅海,而是一片象徵奧運的白色旗陣,當你說起「運動歸運動,政治歸政治」的辯解時,會不會更理直氣壯一些呢?很可惜,我們知道最後的局面並非如此。那是因為大家都抱了一種「以我為主」的思考方式,覺得只要自覺有理,則做什麼事就都是對的,我愛國就當然要舉國旗了。

外交部不應為打人者護短

且以首爾街頭發生的暴力衝突為例,就算內地各個針對外國傳媒的網站糾出了再多的問題,發現了再多的造假嫌疑,中國留學生在韓國首都打韓國人(包括記者)的事實始終是人所共見,不容否認的。將心比心,若是一群韓國人在北京對中國人公開上演全武行,然後辯稱是對方先動的手,大部分中國人會不會覺得這只是枝微末節的狡辯呢?在這種情況底下,外交部發言人竟然還說得出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值得肯定之類的話。只要你愛國,就算「情緒稍為激動」地在人家的土地上揍了人家的國民,你畢竟還是愛國的。那些動手動腳的留學生有沒有想過,就算受到別人再多的挑撥,只要你忍不住使用了暴力,你就證明了「中國人全是暴徒」的說法,難道就不能換個角度考慮自己的行動嗎?

特區政府一錯再錯

然後火炬來到了香港。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宣揚愛國教育不遺餘力,力求增加香港市民對國家的認同,改善港人對中央政府的觀感。然而,正是這把燒壞了中國國際形象的火把,足以讓他們多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

首先是特區政府向全世界表明,香港或許是個對外開放的國際城市,但只要到了事關愛國大是大非的節骨眼上,什麼言論自由集會自由就都要讓路了。不只來過香港好幾次的藝術家這時候進不來,就連只不過來參加座談會的作家都不准入境。這些動作對許多香港人來說是寶貴的一課,在愛國大義面前,你平素享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暫時懸置的,哪怕它們其實既不顛覆,更不會傷及國家安全。

再來就是那份令人憤怒齒冷的火炬手名單了。奧運火炬抵華首站,我們交出的竟然是如此陣容!素來與香港奧委會主席霍震霆不和的香港首位亞運會金牌得主車菊紅自然不在其中,「單車王子」洪松蔭也不在裏頭;港人熱愛足球,偏偏我們引以為豪的球壇名宿胡國雄與李健和等人紛紛失蹤。代表香港的卻是一位來過香港兩次的選美冠軍,老早就在自我宣傳要練跑步的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坐輪椅去傳火炬的不是勇奪傷殘奧運會4面金牌的劍擊名將張偉良,而是人大前常委曾憲梓,再加上一堆商界名流和名不見經傳的親中區議員。我真的很想知道,要是有人去搶曾憲梓手中的火把,他會不會譴責人家「把奧運政治化」了。

四川做得比香港漂亮

不要辯稱三藩市火炬傳送隊伍的運動員比例還不如香港,他們有35個名額是全市徵文比賽的得獎者。連內地亦有大量平民自動報名入選,四川省更把高達八成的名額留給了勞工階層,其中不乏平日跑遍山區的郵差、老老實實的低級公務員和見義勇為的平民英雄。假如那些忙於自薦爭光的人稍稍有點公關常識稍稍有點大局觀,假如那個組合很神秘運作很黑箱的「火炬手遴選委員會」稍為有點政治智慧,出來的名單應該會有被大家「消費」得不亦樂乎的天水圍街坊、SARS疫潮的康復者,以及殉職公務員的家屬。

可惜沒有。霍震霆竟然認為這份滿佈親中權貴,酬庸氣味濃得中人欲嘔的名單是「香港社會的縮影」。其實他也沒說錯,某程度上,這正是香港社會權力結構的縮影。我們知道,北京奧運是國家大事,支持京奧就是愛國的表現;而一說到愛國,一說到國家大事,則無論其詮釋權與操辦權都向來不屬於全港700萬人。愛國是某一 圈人的招牌,是某一圈人的專利;和中央溝通等種種國家大事更是他們的禁臠,旁人插手不得。既然奧運是國家大事,傳送火炬是愛國的表現,一向愛國愛港的這圈人又怎能落於人後呢?

與普通人所想像的不同,這個小圈子不以為傳送聖火是個面向社會面向全民的表演,他們把它看作是個人榮譽,猶如紫荊獎章;他們更把它當成是種政治身價的寒暑表,可以反映自己在圈子裏的排名與行情。所以一份本來屬於全香港的名單變成了他們自己人的兵家必爭之地,在「以我為主」的思路蒙蔽下,什麼代表性什麼主流民意全都可以放在一邊涼快去。接下來,最吊詭的情況就發生了,本來是要鼓動社會一片紅心向太陽的盛事再次讓一般市民 發現原來愛國是這樣子愛的,所謂「愛國陣營」原來都是這種貨色。除了受到個別上游組織發動的群眾,和聽命於民政事務局的公務員必定要上街歡呼造勢,本來會不會有更多普通市民願意主動去為這幫人打氣呢?原來也想親身目睹火炬的人,這時會不會怕自己成了黃金池與李澤鉅的fans?原來對火炬不感興趣的人或許會 想為鍾尚志醫生等SARS英雄喊加油(如果他們是火炬手的話),這時會不會坐在家裏冷眼旁觀呢?

一把火炬,不只燒紅了海內外華人的民族主義,也燒紅了世界的眼睛。同樣一把火炬還照亮了香港,讓人看見我們不單不如其他國際城市,也不如港人慣常俯視的內地城市。

梁文道 牛棚書院院長

2008年5月8日星期四

這一刻,值得所有的中國人驕傲

斷章寫意:故事(奧運之火,四)

(第二十六棒火炬手:內蒙古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前旗郵政局郵遞員全二平)



故事


主持人:……能不能給我們講一講您印象特別深的火炬手的故事?
張明(北京奧組委火炬中心主任):……還記得有位那中老先生,他的故事也很感人,為了咱們的主會場,他搬遷離開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地方,每個星期都到場館去看一看場館的進展,後來他也做了那屆(2004年雅典)奧運會的火炬手……我記得當時雅典奧運會有一位女士是亞特蘭大人,專門負責火炬手的運行,她的發言非常短暫,只有幾分鐘,但是我聽完了以後,熱淚盈眶。我看了全場的人很多都流下眼淚。她只是講了三、四個她自己經歷的火炬手的故事,讓我們感覺到這個工作這麼有價值。奧林匹克火炬接力傳播奧林匹克精神,友誼、尊重、超越,追求卓越、希望和夢想,這種精神是非常活生生的、非常生動的。大家從中非常受鼓舞。我就想,有一天當我們自己做自己火炬接力的時候,也會產生這麼多感人的故事來激勵我們。(摘自:“走近我們的奧運”系列訪談之“解讀北京奧運會火炬手選拔”,第29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火炬接力官方網站
http://torchrelay.beijing2008.cn/cn/


聽説,在澳門奧運火炬手裏,有這樣一員:一個年輕人對心愛的體育運動不棄不捨,本來依其資質能力完全能找一份薪高糧凖的政府工,或在私人企業爬上運籌帷幄的管理層,但爲繼續鍾愛的體育運動,這年輕人畢業後寧願選擇一份薪金不高、前途麻麻的普通辦公室工作,為的只是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時間便於自己訓練、參賽。在人人追逐名利的當下,爲了賽場夢想,這年輕人無怨無悔地付出自己最黃金、最青蔥的歲月……抱歉,我這個故事的真假無從稽考,因爲,其實是從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口中輾轉聽來的。

在澳門火炬手的面孔後面,我們看見了自豪、看見了驕傲,也更看見了財富、看見了權力,但欠缺的,是一個個應該傳開去、能感動大家的故事。雖然面前澳門火炬手的面目不少都很陌生,但我知道:在每個人的後面,都有一個故事。只不過,在這城市裏,很多時候,我們無法聽得到而已。

(奧運之火,四)

2008年5月5日星期一

斷章寫意:抗議 (奧運之火,三)

抗議

當下,中國社會對家樂福問題出現兩大陣營:抵制派和反抵制派……反抵制派認定,抵制熱情高漲的人是缺乏理智的狹隘民族主義者,中國人深受偏見與歪曲之苦,不應以狹隘的情緒應對偏見,否則兩敗俱傷,絕對不能讓偏執的民族主義影響中國的發展……正如有學者說,中國在以不容爭議的經濟發展速度,站到世界舞臺上,中國人更需要在維護民族尊嚴之際,學會在別人挑剔、嫉妒、懷疑、詆毀,甚至攻擊中成長。要樹立大國政府和大國公民的形象,除了順應世界民主憲政大潮之外,別無他途。(摘自“中國愛國熱浪炙烤家樂福”,二OO八年五月四日《亞洲周刊》)


先來做一道選擇題:小明在班上被同學小強辱駡‘蠢貨’,心中憤憤不平,現在有以下三個選擇:A)天天跑到小強家裏去抗議,要求他道歉;B)也在班上罵小強‘蠢貨’,以示報復;C)努力學習,考個名列前茅的成績。

如果你是小明,會選擇哪一項?

宣揚和平與愛的火炬,引起意料不到的風波,其實,裏面或多或少都參雜着西方社會對崛起中國的複雜情緒:妒嫉、擔憂、恐懼……然而,越是紛亂,越要冷靜。愛國是好事,可走向極端卻會誤事:在巴黎勇護火炬的殘疾運動員金晶,因反對抵制法國超市家樂福,結果竟被不少極端網民罵作“漢奸”、“叛國賊”;雲南昆明的工程師馬瑞彬與三位網友,在家樂福門口手持“創建和諧,反對抵制”的標語呼籲人們理性冷靜,卻被路人斥駡“賣國賊”,甚至向他們身上扔礦泉水瓶子;美國杜克大學的中國留學生王千源,因爲發表對西藏問題的不同意見,被網友群攻,不但其個人資料被公開、受到威脅與恐嚇,連其身在中國的親友也受牽連,更有人在其父母家門口潑糞洩憤……這樣的抗議,不但令親者痛、仇者快,更在世界面前顯示出一個蠻不講理的國人形象,與中國舉辦奧運的真正目的,豈非背道而馳?《人民日報》日前發表文章,題目就是《愛國就是把自己的事情辦好》,我真的希望,這樣的觀點,才是溫文儒雅的中國的主流民意。

(奧運之火,三)

2008年4月30日星期三

告一段落......

過去幾個月的生活就是一個字:忙!首先是一個兒童劇的劇本,然後是寫來寫去都寫不完的小説,再加上繁忙的工作,還有很多突發的事情,還有......總之,就是處於一種應接不暇的狀態。現在,手頭上最主要的工作完成了,突然,有了一種停下來歇一口氣的感覺。

將澳門的歷史元素參雜現代社會的故事情節,再加上一些科幻,甚至奇幻的元素,寫一個既吸引人又能有文化含量的故事,是我努力不懈的進軍目標,這次的嘗試讓我深深體會到“厚積薄發”的重要性,面對目標,自己還有很多地方要努力,也許,是時候考慮去讀一個與澳門歷史有關的課程了。

剛剛完成的這個小説故事,自己已經構思了差不多五年,雖然已經寫完了,不過,還有很多的想法,接下來,也許還會想辦法弄它一弄,不過,現在暫時不想去動他,在腦子裏糾纏了那麽久,就先讓他們休息一下,也讓自己休息一下。

如果不是因爲家裏有些突發事情,本來周末可以去參加一個短程旅行,想必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不過,無論如何,這個5.1倒是可以在家裏攤一下,一動不動也可以很舒服,或許,看套電影或讀本書也可以吧!

斷章寫意:真相 (奧運之火,二)

真相


一些中國民眾已經看到,虛假報導和偏見並不是最可怕的,只要有一個開放的輿論環境,允許充分的揭示和討論,它們就有走向真相和公義的機會。這次線民對於境外媒體的成功反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最早發現問題並及時反應的,是海外的中國留學生。他們製作的揭發圖像在BBS上自由流傳,也在Youtube這樣的著名網站上火熱播放。假如這些網路媒體都受到限制,那麼揭發進程就會遇到很多困難。……虛假報導對新聞價值的最大傷害,在於讓很多人進一步放棄了對客觀公正的信賴,而選擇了狹隘民族主義立場。他們從中得出結論說,普世價值都是騙人的玩意兒,只有國家利益的你爭我奪。他們甚至以此為依據說,撒謊也是一種“國際慣例”,從而對自己身邊或者歷史上的謊言予以諒解。“摘自長平“西藏:真相與民族主義情緒”,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http://www.ftchinese.com/)”


你認爲,遇上爭執的時候,到底是立場重要,還是真相重要?

真相,不是只有唯一的標準答案。真相,也絕非僅僅來自某一個人、某一個派的觀點。有媒體在國外的街訪,被訪者表示支持中國舉辦奧運,更應該讓全世界的人來中國看奧運。因爲只有這樣,大家才能看見這個真正的中國、了解這個真正的中國。不錯,中國,不僅僅只有一張面孔,劣質玩具、盜版光盤、黑心棉被是真相,可改革開放、市場經濟、現代化也是真相。

廣東省委機關報屬下的《南都周刊》副總編輯長平在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站發表題為《西藏,真相與民族主義情緒》文章,提出拉薩事件“除官方的定性之外,能否准許媒體自由討論以進一步揭示真相?”文章刊登後掀起軒然大波,有網民質疑他“偏袒國外媒體,正在蛻變成反華媒體反華勢力的國内代表”,也有人質疑“查查長平老底,看看他是否被外國媒體資助、收買。”

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如果真相變得無關緊要,如果所有問題最後都變成一場“站邊”的爭拗,我想,不管你選擇哪一邊,都輸了。

(奧運之火,二)

斷章寫意:仇恨 (奧運之火,一)

仇恨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昨天說:“中國人,尤其是年輕人的憤怒,可從中國各式網上留言版上輕易看到。很多留言都充滿了激烈的仇外情緒。(只可惜那是用中文書寫,西方人無法明白,)歐美年輕人也許會明白到,這些羞辱中國和中國人的(示威)言行,將對他們往後一生帶來深遠影響,遠超於今屆奧運之外。”(摘錄自2008年4月12日,香港《明報》)


看着電視熒幕上被重重鐵甲護衛的運動員和聖火,作爲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心態實在五味雜陳,我完全理解中國想融入世界、展現自我的急切心態。只不過,我想,大家也該是時候明白:未必所有人都願意和你做朋友,更不必強求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朋友。

法國總統表示不排除抵制奧運的言論,馬上有憤怒的内地網友惡搞總統夫人的天價裸照,大大字標題寫:“科西嘉獨立,需要我們赤裸裸地支持”,更有網友聲言“如果西方支持藏獨,中國亦支持法國的科西嘉島、英國的北愛爾蘭、美國的夏威夷獨立”。比起電視上令人感觸的畫面,這些消息卻更讓我心情沉重。真的,親愛的同胞,你們不一定要獲得所有人的認同,更不要被憤怒掩蓋理智;你們要習慣示威標語、你們要容忍反對聲音,即使別人採取激進行動,也不要因此被激怒。是的,也許用“愛”未必一定會換回來“愛”,但用“仇恨”一定會換來更多的“仇恨”。讓我們想像一下:若在團團包圍和反對聲音裏,中國人依然心平氣和、溫文爾雅,對於荒謬的指責一笑置之、對於有道理的批評虛心聽取,反對聲音當然未必就因此消失,但中國人必定可以得到更多國際眼光的尊重—這也是另一種中華文明的對外展示,我甚至覺得,比起成功舉辦奧運所展示的崛起中國,這種文明的展示或許更有意義。

火炬傳遞之旅,中國派出的聖火護衛隊員高大威猛、身手敏捷,卻因執行任務手段機械強硬而被人詬病,甚至被倫敦奧運籌備會主席稱爲“惡棍”,姑不論指責是否有理,但在最近的畫面上,我發現這些萬里挑一的高手們也在改變:他們摘下了墨鏡、臉上也多了燦爛笑容,看得出,這些中國人在努力—雖然笨拙但卻誠懇地—和別人交朋友,這一份鍥而不捨,已值得大聲喝彩。

(奧運之火,一)

2008年3月31日星期一

(轉載) 俞可平:中國改革的四大障礙

俞可平:中國改革的四大障礙

  由中央編譯局副局長、北京大學中國政府創新研究中心主任俞可平主編的首部中國政府創新藍皮書《和諧社會與政府創新》昨天發佈,該書指出,目前政府改革創新主要有四大障礙。  

和諧不簡單等同於“穩定”  

首先,各級政府官員對於和諧社會的建設路徑還沒有明確認識。比如,有的把和諧簡單地等同於“穩定”,採用傳統的手段措施來加強對社會的控制,消除不同意見及聲音,壓制而不是疏導社會矛盾;有的把完善政府的社會管理職能簡單地理解為擴大政府權力,加強社會管制,因此採取各種措施來排擠市場和公民社會在完善社會管理體制中的作用。這些錯誤、片面或扭曲的理解說明,要把和諧社會這個社會共識轉化為公共政策,必須推動政府觀念的改變。  

部門利益遏制公共利益實現  

其次,部門利益、個人利益的形成和鞏固影響政府內部的和諧,遏制公共利益的實現。部門利益的典型表現是審批權和壟斷經營權,個人利益的典型表現是權錢交易,它們主要從三個方面遏制了公共利益的順利實現:一是干擾了公共政策的制訂,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政策的目標指向和資源的分配對象;二是限制了公共政策的執行,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作為執行政策的標準,造成政策無法落實或者某些有利於它們的效果被放大;三是破壞了政府作為公共利益總代表的形象,影響了政府的整體行動,削弱了政府的公信力。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部門利益和個人利益的蔓延成了社會差距拉大的一個因素,激化了社會不公平感和階層之間對立的情緒。  

公共服務機制建設滯後  

第三,公共服務機制和配套機制建設的滯後制約了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提供。管理好投入與增加投入同樣重要,這就需要建立和完善有效機制。在相關機制建立過程中,要遵循三個基本原則。一是顧客導向,要根據社會公眾的要求提供他們最為普遍需要的公共產品;二是公平,要保證所有應該享受某種公共產品的對象都能獲得這種產品;三是責任,要建立有效的問責機制來監督公共服務機制的運作。  

部分官員過於求穩貽誤時機  

第四,一些官員的意識和能力還難與政府職能的轉化相適應。目前,部分官員在意識和能力方面主要存在三方面的不足。一是缺乏對公眾的服務意識、責任意識。二是缺乏解決新問題的新方法。三是缺乏開拓新領域、發揮新作用的勇氣和能力。一些官員或者囿于知識的限制,或者害怕出錯,抱殘守缺,過於求穩,結果貽誤了改革和發展的時機。  

“政府創新不能搞政績工程,切勿搞政治秀。”

昨天,俞可平在首部中國政府創新藍皮書《和諧社會與政府創新》的發佈會上強調,要善於總結各級政府的改革創新經驗,及時將成熟的改革創新政策上升為法規制度,從制度上解決政府創新動力問題。  

地方政府創新空間很大  

現在,有很多地方政府抱怨,說政府創新是中央的事,我們地方怎麼能改革?俞可平說,“這是一個誤解。”地方要在中央的統一領導下進行改革,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另一方面,中央的制度政策給地方留了很大的制度空間。地方完全可以按照中央的精神,從各地實際出發,大膽進行創新實驗。其實,這一年來中央推廣的許多制度最初都是地方政府改革創新的產物,像政府採購、行政審批、黨支部書記的選舉等。  

政府創新需有整體戰略  

俞可平認為,政府創新尤其需要進一步解放思想,衝破陳舊觀念的束縛。另外,政府創新需要有整體戰略和長遠戰略,使之具有可持續性。如果政府創新方面做出一個不恰當的舉措,或者是一些不恰當的制度規定,它的影響就會非常長遠。如果政府創新制度有錯誤,它的代價是非常大的,很多代價不能夠用經濟成本來計算。  

改革創新應有制度保障  

俞可平指出,政府的改革創新,需要有良好的制度保證,否則許多大膽的舉措就會因為沒有制度保障而無法推出。在這裏,要正確處理法律合法性與政治合法性之間的相互關係。法律的合法性,就是符合法律條文的規定。政治的合法性,就是符合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被人民群眾所接受、所認可。法律的合法性最終要符合政治的合法性,要進行修改相關的法律條文,鼓勵符合人民群眾利益的改革創新行為。“我說過,不進行制度性改革,不從制度上保證政府的創新,甚至一些成熟的政治改革也會停步不前。”他強調,要善於總結各級政府的改革創新經驗,及時將成熟的改革創新政策上升為法規制度,從制度上解決政府創新動力問題。  

喜歡作秀成為部分官員頑疾  

俞可平說,政府創新不能簡單地一刀切,不能簡單地學別人的經驗。就國內來說,各地的情況非常不同,尤其在縣鄉兩級地方政府,一定要按照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政府現狀、公民素質、幹部素質,幹部群眾的實際要求和宏觀社會政治環境的具體條件,既積極主動,又實事求是地進行政府改革創新。他提醒,政府創新不能搞政績工程,切勿搞政治秀。現在,喜歡搞形象工程和政績工程,喜歡作秀已經成為地方黨政幹部的頑疾,改不掉的毛病。政府創新如果也搞成形象工程,就不是簡單的勞民傷財,就會嚴重影響政府的公信力。所以,政府創新一定要腳踏實地的,少說多做,重在落到實處,重在人民群眾的滿意。  

三大領域改革將會有突破  

有記者問,結合四屆中國地方政府改革創新獎的實踐,哪些領域最有可能出現您剛才談到的突破性的改革舉措?俞可平說,政治改革、行政改革、公共服務改革,我覺得這三大類都會有突破。他舉例說,比如政治改革,這次中央特別強調黨內民主和基層民主,就可以有一些突破。像鄉鎮領導產生方式,如果能用公推公選,在更大範圍進行推廣就會有新突破。

來源:南方都市報

2008年2月25日星期一

借書的朋友

《雲空行》是自己喜歡的作家--張草的早期系列作品。數年前在“悅書房”看見一套,抽了一本回家,結果,自己和太太越看越喜歡,決定回去把剩下的也全數買下,不料,到了書店,發現剩下的書都被人買走了,心中好生懊惱,灰頭土臉地回到家,赫然發現那幾本書已經在家中安坐等我--原來是太座(當時的女友)也喜歡的緊,悉數買了回來。那一份失而復得的驚喜,今天仍然記憶猶新。

近日,太太把《雲空行》系列中的一本《人頭斬》借給了公司的同事,同事看完沒有直接歸還,又自作主張地交到了另一個同事手裏,那個同事拿了書,卻並不珍惜,好好的書,被她家裏的小孩子一輪折磨:水浸加上折頁,看見“它”時已不似“書”形。然而,轉手外借的那個事不關己,毀了書的那個又下巴輕輕,書是太太借出去的,我不好說什麽,但相信,我們兩個的心痛,真是一點也不輕。

鍛煉完EQ之後自我檢討,如果是我,會怎麽做?首先,當然不會不經原主人的同意,擅自將書再向外轉借,其次,如果真是不小心弄壞,當然是不動聲色地第一時間去書店搜尋一本同樣的,然後連弄壞的那本一併交還並誠心道歉,而如果書店裏找不到,就上網絡書店,或者去相熟的書店訂購,實在不行,只好硬着頭皮向朋友認錯,然後告訴對方自己已盡全力彌補。

以前,和朋友談起關於“識人”的話題,曾經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張中了三千萬的六合彩票、而又放心交給他去代領取獎金的人,一定是真朋友。然而,此一做法在現實中加以應用的可能性幾乎是零。而且就算這麽好彩,你有機會一試的話,恐怕也未必肯。所以,我推薦另一個認識朋友的方法,就是借書給他/她。從借到還,可以了解一個朋友的責任心和可靠性,如果遇上所借之書有遺失毀壞,從借書人的應對方法,更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品質。

小小一本書,一次看清楚兩個人,似乎是很劃算的交易,不過,仔細想想,我還是要回自己珍愛的書算了!

(P.S.如在港澳書店看見《人頭斬》的朋友,煩請在此告訴一聲,以便小弟補貨。感謝!)

2008年2月20日星期三

覆匿名者

匿名 提到...
你说得对, 澳门很可能被周边的地方同化了. 不过对我这个在澳门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不是件开心的事情, 不是因为我不想融入祖国, 而是因为我不想澳门越来越"模糊"...

有时侯, 我们是不是对我们长大的地方太"敏感"呢?

覆匿名:

謝謝留言。

每個人都會對自己成長地方的變化與發展“很敏感”。這很正常,也很應該。

我認爲,澳門融入珠三角,在國家的版圖裏面扮演一個角色,這是大勢所趨,我相信,這在不太遙遠的將來必定會發生,但是,融合並不一定就代表消失自己,正如上海,北京,廣州,深圳,甚至重慶,成都,蘇州...每一個城市可以既有自己的性格和特色,而同時他們也可以是中國整體的一部分。

然而,在中國,還有更多的城市—那些我們聽了名字很陌生的城市、以及我們甚至連它們的名字也叫不出來的城市:那千篇一律的城市風貌,毫無特色的城市性格,無從說起的城市形象,都統統模糊在世人的眼光與印象之中,而如果澳門將來真的變成這堆“模糊”城市影像中的一個,對任何(澳門)人來説,都絕對不會是件開心的事情。

當然,作爲中國境内唯一的賭博城市,澳門的面目在很長一段時間(除非澳門禁賭,或中國另有城市開賭)應該都不至於變得“模糊”。但問題的核心卻在於:澳門人是否希望在別人眼裏的形象就是一個“賭城”呢?除了“賭”,現在澳門的城市形象已經讓人覺得很“模糊”了,而如何為澳門在“賭”之外建立新的、讓人認同與眼前一亮的“不模糊”形象,不正是所有土生土長澳門人面對的共同課題?

2008年2月12日星期二

大雪。上海

住所附近

街道一景




剛剛過去的春節假期,我在上海呆了兩個星期,本來還要轉往内地的其他城市會合朋友,不過遇上幾十年難見的雪災。機場時開時閉,電視,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大雪給民衆帶來的困擾,於是最後改變行程,逃也似的返回澳門。記得小時候上課,因爲學校和家離得很遠,每天要轉兩次車加上步行,最少也要一個半小時,碰上大風雪天,更是苦不堪言,後來有了自行車,於是騎車上學,自由了不少,但在下雪的寒冷日子,在雪地裏面騎一個小時自行車也絕對不是什麽愉快地享受,可是很奇怪,自己當時並不覺得苦,現在回想一下,也覺得算是一份有趣的體驗。這些天,在上海的日子,一出門就想着房間裏面的暖氣,街上走了沒幾步又想鑽進咖啡館休息,找到了風味小吃,總嫌人多,嫌地方不幹淨。沒想到,如今,年紀大了,收入多了,條件好了,人,卻變得脆弱了,變得更喜歡抱怨了,看來,自己,該是時候改變一下了。


說起上海,真的讓人感覺充滿活力,看得出,這是一個年輕的城市,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城市,這是一個在迅速變革的城市,我幾乎可以想象:三五十年後,它成爲中國的“經濟心臟”,一個新的國際大都會,我也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子女也許會重返這片土地,開創自己的天地,經歷一次中國歷史上前所未見的發展機遇。


關於澳門的未來,也許在三五十年後,就勢必被珠三角“同化”,所以,所謂“2048”的問題,其實不會存在,因爲中國的經濟會不斷發展,小小的澳門被“融化”將十分自然,讓我們來想象一下:到時候,澳門的主流貨幣可能是人民幣或港幣,大家懷揣著“長城”,“牡丹”卡,一個澳門人可能會在澳門上班,不過在中山,珠海,甚至廣州,番禺居住,每天達乘高速鐵路來澳門,下了班又回去吃飯,娛樂。在粵港澳的生活水準逐漸拉近的大趨勢下,香港,澳門,深圳,珠海,廣州這些地方的城市界限會越來越模糊,而澳門更會變成一個巨大主題公園式的城市,它的文化肌理,將會融入“華南”這個更加廣泛的概念。


老實説,對於這個未來,我一點也不抗拒,甚至,這也許是一個相對比較好的結局。到時候,我也許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説不定,心血來潮,乾脆搬到上海去住了呢!不錯,在政治經濟大條件穩定的前提下,我真的看好上海,縂有一天,它,以及周邊的地區,甚至蘇州,南京這些城市,會聯合發展成一個超級大都市,甚至成爲亞洲的中心,也並非沒有可能,只不過,這些都會在遙遠的將來,起碼,我是看不到了。


上海將來可能會很好,可是,起碼在目前,我不會選擇它作爲我的城市。這幾天在上海的生活,更加堅定了我的這一想法,我想,惡劣的市民素質是令我卻步的主要原因,而昂貴和緊張的生活環境,也是讓我感到害怕的地方,我知道,今天在上海生活,哪怕你是百萬富翁,也真的會很辛苦,而如果這麽辛苦得過完自己生命中最年輕,最有活力的一段日子,又何必呢?



2008年1月1日星期二

寫在2008的第一天

昨天晚上倒數完回家,上牀睡覺已是兩三點,但是,今天早上卻莫名其妙的依舊在八點鐘醒來,無法再入睡。也許是今年養成的寫作習慣吧?總是很早睡覺,很早起身。乾脆到書房的躺椅上看書,書,是在書店昨天打電話給我說訂的那本剛剛到貨:張草的新作《雙城》。

於是,2008年第一個清晨,書房裏瀉滿一地的陽光和張草的詭異故事,陪我度過了一個安靜而滿足的新年新開始,再後來,從成堆積存的光碟裏翻出想看很久的《K歌有情人》(Music and Lyrics),溫馨的小品劇,竟然讓我有了一些新的感動和領悟。

剛剛過去的2007年對我而言實在是五味雜陳,寫作上,有了不少新嘗試,學習上,有了不少壓力,家庭上,有了不少新挑戰,工作上,卻並不十分滿足和快樂。我喜歡文字,我指的,是中文。也相信,文字,是應該有力量在裏面的;文字,是應該有意義在裏面的。然而,過去一年的經驗,卻不斷地在打擊和削弱我的這一份信念。文字的重要,遠遠及不上Visual的重要,内容的意義,遠遠沒有表面形式的重要。中文,往往在別人眼裏變成“核突”和“老土”的同義詞,文字,也變作可有可無的多此一舉。

過去的一年裏,我一直在做痛苦的自我掙扎:放下,還是不放下。直到看完Music and Lyrics,我突然有了某種的釋懷:Drew Barrymore對Hugh Grant說:「曲」像性,是立即的吸引與衝動;「詞」則像愛,才看到一個人內心的真正感情。

一首好歌,曲和詞,都一樣重要。

所以,正如Hugh Grant安慰在寫作上深受打擊的Drew Barrymore,不管別人怎麽說,你要相信自己,與其深陷心魔中不可自拔,不如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寫出來,讓音樂和歌聲賦予它們新的意義。對的,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順理成章的,你只有努力付出,你只有盡力爭取,做好自己,至於無法改變的工作,環境,還有其他人的看法,都不過是身邊過客而已。

出門之前,收到朋友發來的短訊,其中有一句:“寒意來了,我們才知道溫暖的可愛與可貴。”我突然覺得,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傳給我的新年message。

謝謝你們,謝謝每一個在這裡出現,我或者認識,或者不認識的朋友。

新的一年,讓我們一起努力。

Happy New Year!